將尾款付給小平頭後， 賀川就真沒再關註賀永年一家子了。不是他不想，而是根本抽不出時間。

競賽時間已經定下來了，8月16號。

因為是省級賽， 學校、老師都很重視， 恨不得把所有參賽學生拎在腰帶上開小竈。尤其是賀川這個頭號苗子， 更是一絲空閑時間都沒。

周恒在一旁瞧著， 心有餘悸，第一次慶幸起自己成績不夠出色。不然， 可不得像賀川一樣累得跟條狗似的。

這種忙碌的狀態一直等到期末考完試才緩下來，老師給了一個星期的假期，之後再回校特訓。

“高一就這麽過去了，下學期我們就高二了啊。”走出校門時，林小西突然感嘆了一句。

賀川回頭看了眼身後縣一中的牌匾， 也多了一絲感嘆——人生就是不斷向前走，遇到的風景不管是好還是壞， 都會漸漸離我們而去。

快到村子時，往日擦肩而過的村民，不知為何視線時不時地瞄過來。哪怕他們動作很內斂，賀川作為當事人， 只要感官沒喪失都感覺得出來。

難道發生什麽事了嗎？

心裏默默將好的、不好的可能快速排查了遍， 楞是沒發現什麽。

“川子，你有沒有發現大家看我們的眼神有些不對？”這下連林小西都後知後覺了。

“沒事，我們走快點，到家問你爺爺就知道了。”被這莫名的眼神弄得忐忑， 賀川加快步子。

很快， 就看到林家小院子，兩人在眾人欲言又止的眼神中進了家門。

林爺爺正在廚房裏忙弄， 聽到聲響，探出頭，“回來啦，我就猜到你們要回來了，等下，飯菜馬上就好。”

“爺爺，村裏人怎麽怪怪的，是發生什麽事了嗎？”放下行李，林小西先問出聲，一旁賀川也好奇地等著解惑。

四環村雖是個親和的村子，但並不代表他們和他很親和。大多數維持在繁忙的農務下，提起他帶上一絲同情的程度，少數則自家做了什麽好吃的，看見他會給上一點。

可今天回來，卻幾乎所有人眼神都掃了過去，那裏面有同情、有擔憂、還有一絲懼怕，覆雜的很。

林平聞言，臉上變得嚴肅，看了眼賀川，將已經好了的菜盛到盤子裏，才說：“川子，你知道你爸已經逃了的事嗎？”

逃？這個詞本身就帶著貶義，什麽事能稱得上逃？好事肯定是掛不上邊的。

“我們這段時間都在校裏，連飯都在食堂吃的。”言外之意就是沒出過校門，當然也就不知道這能稱得上逃的事。

“也是作孽，你爸這人啊，真是……”林平想說賀永年太沖動了，可是這事替換一下發生在自己身上，林平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麽來。

通過林平的講述，賀川大概拼湊出一個經過。

經過上次的抓||奸，王娟如不知怎麽哄的，兩人又平靜了一段時間，但到底裂痕生出來了就消不掉。

後來無意間從檢察院工作的妹夫口中得知，現在已經有DNA技術用於辦案，賀永年立即生出了驗DNA的想法。

這一驗，結果自然是沒有好的了。不僅賀海，就連他一心以為是自己兒子的賀懷生都不是他的種。

多年來奮鬥的動力、信念一瞬間崩塌，賀永年當下就發了狂，回去對著王娟如就一頓手打腳踢。之後，不知王娟如說了什麽，賀永年開著車出去。

再之後，聽到的就是賀永年開著小面包車撞了王振發，肇事逃逸了。至於王振發，命是保住了，但兩條腿因為直接被車輪碾過，從此以後算是和輪椅共渡一生了。

這件事前前後後在縣城造成很大風波，讓整個縣城的人都跟著吃了好大的一個瓜。大家你傳我、我傳你，說的和親眼見到的一樣。

賀川覺得這傳言沒有十成真，八成也是有的。

反正賀永年是逃了，抓不抓得回來都是兩說，留下來的一堆攤子也是從根子裏就爛了，不知這王娟如和王振發兩人會怎麽扯皮。

幸好，他的戶頭早之前就轉到賀奶奶名下，就算那些人想攀扯到他身上，也奈何不了他。

“好了，不提這個，大人的事你們小孩子不用管。還有川子，林爺爺接下來的話或有不妥，但你也聽聽，這不是每個人都有父子緣，你是你，你爸是你爸，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，其他，別多想。”

見氣氛有些沈重，林平總結了一句，又交代了賀川，此事算接過了。

“嗯，我知道的，”賀川點頭應下。

林爺爺是擔心自己被賀永年做的事所累嗎？呵，怎麽可能呢，今日之局面是他一手推動的，雖結果超過賀川預期，但也不多，他接受得很良好。

甚至，想到這三人結局，有吐了一口濁氣的輕松感。

只是不知賀海？想到那個對他缺乏尊重，但也確實把他當做二哥看待的小胖子，賀川有一瞬間沈思。不過很快又想通，要怪就怪他是王娟如的兒子吧。

假期的日子是輕松的。

林小西每日跟著林爺爺出診，三年多的學習，再有林爺爺的傾心教導，林小西現在也是一個不錯的小大夫呢。

家裏只剩下賀川，偶爾刷刷題，再出去走走，或天馬行空想一些事。

壓抑了一年的身心，似乎一下子解放出來。等到回校的時候，賀川都有些舍不得離開了。

“好好學，到時也拿個獎回來給你奶奶看看。”臨走前，林平說道。

“還有獎金呢，只要拿獎，省裏、市裏、縣裏，學校都發獎金的。”因為要學醫，林小西的成績沒初中那麽突出，而這次競賽只有五個名額。

“也沒缺你啥，怎麽跟個小財迷似的，”林平點了點林小西腦袋，又交代了幾句，才離開。

“川子，我送你吧。”今天林平沒出診，林小西也跟著很空閑。

“不用了，外面太陽烈的很，你就在家好好看書，爭取把成績再升上一升。要知道高考考好了，才能念好的醫科大學。”

“知道啦知道啦，你都說了好多遍。”林小西捂著耳朵，這下也沒送賀川的心思了，只推著他快點走吧。

人的心思就那麽多，放在一處多了，那另一處自然就少了。林小西成績其實退步得並不多，但相比過往的輝煌，總沒那麽滿意，就像這次的競賽，就沒被選上。

“你呀，”不知覺隨了林爺爺的動作，賀川無奈地點了點林小西額頭。

等點完，才楞楞地看著自己的手指，有絲錯愕。原來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，他被這個世界影響得這麽深了。

此時再回想大夏國，賀川突然覺得有些遙遠。

或許，再過幾年、十幾年，那些過往就會和莊生夢蝶一般，不知道何為真何為夢。而他，也在這裏落根發芽，成為真正的這個世界的人。

在老師填鴨式的教導之下，時間很快滑到8月14號。

因為是到省市考試，帶隊老師怕大家不適應，特意比原計劃提前一天出發。汽車轟隆隆聲中，帶著賀川一點點踏進外面的世界。

這是賀川來到這個世界，最遠的一次行程。莫名的，對這次比賽也期待了起來。

途中無聊，賀川一邊看著外面的景色，一邊想著事情。

周恒家在省市，早之前兩人就約好了，等考完試到他家住幾天，兩人到處看看，再結伴回縣裏。

也不知這競賽要考哪些知識點。雖然賀川自認為準備很充足，之前老師出的預測題也做得很好，但真的快要上場的了，難免有些小小的緊張。

還有林小西和林爺爺，出來一趟，總不好空著手回吧，不知他們會喜歡啥。

七想八想中，一行人終於到了省市。

感受著省市嶄新的高樓、寬闊的街道，一輛輛小轎車，以及路上穿著新潮衣服的行人，賀川突然發現在他眼裏算不錯的縣城被比到塵埃裏。

突然的，賀川很想見識見識帝都。作為一國之都，那裏該是怎樣的？還有，被許多人向往的港城，以及汪洋之隔的英美，那兒又該是怎樣的？

心裏面一股豪氣沖出來，賀川知道，他的野心又膨脹了許多。他想探索更多的未知，以及走得更遠。

招待所是之前就定好的，帶隊老師一邊安排著大家入住，一邊交代著接下來的行程。

“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，接下來我們就放平常心。安心考試，不要緊張，不管結果如何，你們都是最優秀的學生。”

“結果第二，重在參與，老師，你是不是想說這個啊，”有膽子大的學生緊跟了一句，惹得大家掩著嘴笑。

“嗯，這也是我想說的，”帶隊老師沒計較學生的調皮，接著這話又繼續做起了考前心理梳理。

歇息了一天後，一行人懷著緊張、激動的心情上了考場。

接過監考老師發下來的試卷，賀川首先從頭到尾看了遍，開始動筆。他不知道最後結果會怎樣，但這次來省市，他已經收獲比成績更重要的東西。

這個世界，不多出去走走，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無知，以及外面的精彩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大家對我的預收坑，真的一點也不感興趣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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